黄海是半日潮,半日潮的意思是每日涨两次潮两,每次大约间隔十二个小时。黄海西岸因为地形和地球偏转力的影响,这个时节潮差仍有两米。郢师有四个师,加上骑兵不过三万人,再加上圉童和输运力夫,人数几近四万。四万人舟楫有两百多艘,这些舟楫多停靠于琅琊湾、利根湾两个海湾,涨潮时出发可避免舟楫触礁。
一个月的针对性训练,出发的命令下达后各师仍有些慌乱,伍长、誉士、偏长乃至卒长要再三叮嘱,士卒才能避免过多的纰漏。不过真正慌乱的是骑兵,四千多匹战马要装上战舟,这是一个艰巨的任务。冷锋已去,海浪依旧汹涌,一些战马任由圉童鞭打,死活不上战舟。
没办法的他们只能抬马上舟,甚至用起重机吊马上舟。好在不是所有的马都是这样,一些倔马抬上去后,更多的马鱼贯登舟,挤在大翼战舟中间临时钉好的马厩里。忙到下午涨潮之时,四千多匹战马终于登舟。
“请大王上海舟。”熊荆没有穿狐裘,与普通士卒一样,他穿的是絮袄,只在外面套着了一件血红的韦弁服。宝剑不再细嫩,而是标准的君王之剑,长逾五尺。他走出正寝时,一干臣子拜请他上朱雀号而不是卒翼战舟。
“不佞难道是女子?”熊荆看着拜请自己的臣子,不怒而笑。
“大王乃一国之君,岂能置身险地。”右史无奈,他知道熊荆是要与士卒同甘共苦。
“身处险地并非一次。”熊荆还是笑。“右史也曾置身险地,何惧之有?”
“然此乃大海……”熊荆已从臣子们的间隙中穿过,走下阶去了,右史等人只能追上。
“大海又如何?”正寝台高丈余,站在阶上能看到远处的大海。“不佞有奇技。倒是……”熊荆想起这些臣子似乎不会游泳,“你等上海舟吧。”
“臣岂能如此。”大王都上卒翼战舟,臣子们也只好跟着上卒翼战舟了。
“禀告大王,我师已登舟。”码头上几个师长早在等候,一见熊荆就揖告。
“禀告大王,我师也已登舟。”牢乘几个人跟着道,熊荆点头之余最终看向妫景。
“禀告大王,骑士战马皆已登舟。”妫景揖告道。
熊荆对妫景点头,而后目光看向海湾里整齐排列的战舟,战舟上的郢师士卒笔直站立,都在眺望着他,等候着出发的命令。
“太一庇佑,大司马庇佑。”熊荆情不自禁的祈祷,祈祷后他再无犹豫,挥手道:“出发!”
‘咚……咚……咚……咚……’,军旗猎猎,码头上的建鼓缓慢而沉重的敲响,巫觋跳着傩舞,为大军驱鬼祈福。凌厉的刀光闪现,牲牛颈间热血四溅,以祭祀东海之神禺?。
“两仪有政,四海有王,奉命在天,世德重光,烈烈我旗,阗阗伐鼓。白气经天,阐扬神武……”巫觋古老的吟唱声中,熊荆在臣子的簇拥下登上卒翼战舟。这时候出发的命令已经传遍全军,一艘接一艘的战舟趁着海潮,按照既定的秩序驶出海湾驶向大海。
波涛依旧汹涌,起伏的海潮很让人很不适。战舟干舷不过两米,每每大浪打来,浪花就会溅上甲板,溅入甲板下的舟舱。为此士卒专门披着一件挡浪的蓑衣,饶是这样被海浪直接溅中,也会半身尽湿。人如此,战舟甲板上的战马则是不安。它们很不习惯战舟的摇晃,开始嘶鸣骚动,是以圉童们不得不钻入马厩内安抚。
熊荆站在战舟甲板上,全师状况尽收眼底。这时候驶出港湾的舟楫正在冒突的指引下编队,四个师以及骑兵、辎重部队编成大大小小的舟阵。这当然不是为了好看,这是为了不丢失舟楫,更是为了让划桨的士卒知晓,他不是一个人、一艘战舟,他正与其他人、其他战舟一起划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