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人来了,秦人来了。”城上县卒闻声色变,右司马陈卜却兴奋的大喊。一如之前的西城,北城下也是火光四起,一个接一个的火弹砸向护城池内侧的柴蕃,城头则是箭雨压制。呐喊声里确能听见秦人军率不时响起的发射命令,每一声‘射’后,箭雨都瓢泼而来。这应该是秦军的蹶张弩,弩箭可射一百余步外。
“放箭!”城外放箭,城内也在放箭,全城四分之三弓手早就张弓待发,军令一下,弓手齐齐射出手中利箭。这也是盲射,因为箭矢要飞过九米多高城墙,只落于城外五十步内。
每一波箭雨落下,城外就会响起秦卒中箭的闷喝哀嚎,他们手中的火弹也砸落在地,瞬间腾起一团火光。若是运气不好,油脂溅到秦卒身上,奄奄一息的他们将厉声惨叫起来,或疾奔十几步倒地,或一跃投入护城池中,被水中的尖刺刺死。
“放——!”投石机列阵,受到陈不可羽檄的公输忌不得不命令投石机开砲。这次用的全是石弹。这也是盲射,‘咯噔’声一响,吊杆飞起,一百公斤重的石弹被抛了出去。‘砰隆隆’的砸在城池百步之外,石弹落地声或能听见,但落地时砸死了多少敌人却无从得知。
城北是防守的重点,可城下爱的柴蕃还是被火弹引燃,柴蕃内的县卒也如西城那般撤入城内,一时间,城下城下全是火光,这些火光都照自己人,敌人根本就看不到、看不清。
“报——!”又是一声厉喊。来人不待陈不可喝问就道:“秦人推出转关,欲渡城池。”
“报——!”这次来的是两人。“禀司马,魏军正架设云梯,欲蚁附攻城……”
“别管魏人!”与陈卜一样,陈不可明白魏军只是助攻,真正的主攻是北面的秦军。“速调五千人至北城,绝不可使秦人登城。”
陈郢长三十里,一里三百步,即九千步。守城之法,城上五十步四十人,城内二十人支援,全城也就一万出头。但莒城就是这样被齐人攻陷的,城阳一开始也以这个标准驻守城头,差点就被秦军冲了上来,陈不可的经验是城上每步必须配备两人,保险起见最好是每步三人,秦军真蚁附而来,也能将他们赶下城头。
“司马有令,速调五千人于城北,绝不可使秦人登城。”令兵举着羽檄,一边奔向城北一边高呼。城外的鼓声、喊声,城头渠答燃起的火焰、射入城中的零星火箭……,城内军民此刻早已惊醒,听闻令兵高喊‘……秦人登城’,他们心中又惊惧几分。‘嗵嗵嗵嗵……’,跑动中的五千县卒好像踏在他们心里。
“速!速速!!”北城下百步,戎车上的右将军李信不顾石弹和荆弩,大声给秦卒鼓劲。
与魏军不同,秦军不以造舟为浮桥,而是架设转关。转关即折叠的桥梁,长约两丈五尺,置于车上。推到护城池边时,上方那段两丈五尺桥身一展开,就成了一座长约五丈的桥梁。此桥横跨护城池,直抵还在燃烧的柴蕃。
攻城之人都是老卒,彼此配合无比默契。转关一展开,后方的云梯车就推上了桥。云梯并非只有梯子,而是一辆车。车上的云梯也如转关那样折叠,过桥之前云梯就已展开,过桥时斜伸梯子前端的铁钩碰到了城墙,在夯土上摩擦,发出‘嗖嗖嗖嗖’的声音。
这声音很细小,但城上县卒即便没有亲历过这种声音,也听老卒或者军官说起过,蹲着的他们吓得大喊起来:“秦军登城了!秦军登城了!”
秦军并未开始登城,按照事前计算好的角度,陈郢四丈八尺高的城墙,云梯车必须冲到距墙根一丈左右的位置,梯子才能越过城头,铁钩方紧挂在女墙上,但距墙根一丈之地守军早埋有无数木桩,目的正是使敌军云梯车无法靠近。
“秦军登城了……”蹲着避箭的县卒再也不能无动于衷,他们把擂石滚木往下急抛,却只能落在城下秦卒的盾牌上。盾牌之下有秦卒力挥着巨斧,正在斩断木桩,好使云梯车推到既定位置。
“射!快射!”城外蹶张弩军阵,军率们大声地命令。登城在即,城头上的楚军必须全力压制。黑暗中一蓬蓬箭雨飞射出去。正抛落擂石滚木的县卒稍有疏忽露出身体,就会被射成刺猬。新增援的五千县卒即便举着盾牌,也必须低伏着身子前进。
“登!登!登!!”斩断木桩后,云梯车终于落位,后方屯长当即命令部下登城。登城的卒子人人举盾,攀着云梯一步步往上。
李信已经不吆喝了,只借着城头渠答未尽的火光注视那些登城的卒子——不似前几次尝试性的进攻,这一次全长两千两百多步的北城墙架了一千部云梯,乍一望过去,城墙上的云梯和军卒密密麻麻,擂石滚木即便能砸落一些人,也于事无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