淖狡送来的策画熊荆想了好久,仅仅是楚秦赵齐这四国的关系他就想了好几天。他不可能建个模全面缜密的分析,仅凭常识觉得这样的天下秦国顾虑会大大增加,但楚国的处境也会更加危险——很多时候人不能以常理度之,看似合情合理的事做起来却莫名其妙。
再就是魏国虽弱,伐魏仍需要巨大的资源,楚国有这么多资源伐魏吗?伐魏后的虚弱期如果挺过?楚国占了天下的中枢,如何防止三国联合伐楚?
陈郢正寝的床榻上,熊荆天不亮就醒来。除了嗅一嗅芈玹留下的香囊,怀念这个已经‘征服’的小萝莉外,其余都在想淖狡呈报的这个策画。天仍未亮,但僕臣厥推门进来了,与他一起进来的还有庄去疾、郦且以及勿畀我。
“大王,马已备妥。”厥揖告道,呈上了梳洗之物。
“陈不可他们呢?”熊荆从床榻上一跃而起。他并不希望大张旗鼓的离开陈郢,鲁阳君的担心并非无稽之谈,所以他只想在走之前召陈兼、陈不可前来叙话。
“说是昨夜喝醉了。”勿畀我小声道,他的耳目向来灵光。
“喝醉了?”熊荆眉头皱起,心里不悦。秦魏两国确已从长平撤军,但大司马府还未下发解严的军令,陈不可身为主将如此放浪形骸,真不知道去年城阳他是怎么守的。
“秦魏撤军,举城尽欢。喝醉也是……”郦且昨夜也喝酒了,好在没有喝醉。
“军人以军令为天职,我军军纪实在是太过松弛。”熊荆洗漱的很快,还用盐刷了牙。“去,召陈兼和陈不可。”
“呃——!”他话刚说完庄去疾就打了酒嗝。这家伙昨夜也喝多了,刚才只敢低头吐气,听闻大王言及军纪松弛禁不住打了一个嗝,喷出的全是酒味。
“你!”熊荆怒瞪着他,“你也醉了?!”
“末将……”庄去疾赶紧跪下,“请大王赎罪!”
天下列国,好酒的军队非秦楚两国莫属。不同的是秦军好酒多是底层陷阵的锐士和甲士,冲阵前他们必要痛饮至半醉,借着酒劲杀人,战后也要喝个酩酊大醉,以庆祝劫后余生;楚军则是主将好酒,从楚共王时的子反,到自缢而死的景阳,以及项燕,几百年传承,主将一个个全是酒鬼。
“会盟之后,自己去军正处领鞭子。”熊荆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又想起陈不可。“还有陈不可,他也要军正哪里领鞭子。”
“唯!”几个人连忙揖礼。郦且有些咂舌,他觉得大王从不以为自己是弱童,说话处事全是大人模样;也丝毫也不怕麾下那些将率,该赏则赏,该罚则罚,赏的时候劳师动众,大张旗鼓,非要把人接到王宫飨宴;罚的时候则该隐则隐,并不让他们难堪。
“臣拜见大王。”天还是未亮,睡眼蒙蒙的陈兼过来了,然而陈不可未至。
“陈卿免礼,不佞今日离开陈郢,这里就交给你了。”熊荆已经穿好了行装盔甲,不再是以前那副类似皮甲的铁块扎甲,也不是新出的环片甲,而是一副玉府小心编就的锁子甲,套在韦弁服下毫不显眼。
“大王今日就离陈?”陈兼的睡意顿时就没了。
“正是。”熊荆看着他,“齐王与不佞本月辛丑会盟于穆棱,今日算起还有九日,再不走赶不及。切记,秦人无信,秦军未退出魏境之前,城防不可懈怠。陈不可呢……”
说起城防熊荆就想起陈不可,僕臣厥赶紧道:“禀告大王,请稍待,兴许……”
“大王,马上旦明,既已告之陈县公,或可无忧。”郦且揖道,他昨夜就是和陈不可一起喝酒的,知道陈不可喝的有多醉。
“走!”熊荆默不作声的出了正寝,骑上马后却不去城门,而是拐入街巷,到了陈不可府邸。陈府门阍看到王旗和宫甲吓得赶忙伏地跪拜,因为傧者相召,府邸已经亮了灯,只是睡塌上的陈不可不管怎么叫都是不醒。
“大王……”陈兼担心大王一怒之下砍了陈不可,吓得赶忙求情。
“不佞只是有些话要亲口对陈卿说,去提几桶冷水来,浇上去。”大王至府,全府的人都醒了,他们趴在一边连连顿首,喊着大王赎罪。
‘哗!’一桶水浇了上去,然后再是一桶,怎么也叫不醒的陈不可啊呀一声,自己跳下床来。待摸到身上全是水,要大骂的他突然见大王立在眼前,一个激灵马上翻身顿首,道:“臣、臣、臣拜见大王、拜见大王。臣……”
“不佞今日离陈,陈县防务就交由你了。”陈不可浑身湿透,头一点也不敢抬。“切记,勿畀我未向你报告秦军撤离魏境之前,城防不可松懈!”
“臣敬受命!定不松懈,定不松懈。”战时酗酒,夜宿家中,陈不可担心大王杀了自己。
“自己去军正处领鞭子。”熊荆上前几步,几乎是他耳边说话。“还有,再敢喝醉,不佞必杀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