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国舟师即便是夜间宿营,也能做到丝毫不乱,灯光命令一下,百艘战舟便井然有序的靠岸,随着一阵哗啦啦的声音,战舟就在鸿沟里落锚了。
锚在这个时代是没有的,锚链更是没有。魏国舟师用的是石碇,石碇就是绳子上绑一块大石头,靠大石头自身的重量保持船的稳定,因为没有抓地功能,石碇的重量和船载重量之比按照经验大概在1:500,即四十吨的大翼战舟,石碇的重量超过三百魏斤,三百魏斤的东西要抛下船极为吃力,沟水逆流,一些战舟在落定的时候居然撞在了一起。
魏国舟师有些落碇宿营,有些则乘夜继续往前划行,去大梁报信。既然是在魏国境内,红牼没有阻拦的理由,虽然他知道魏人会把己方的情况告知秦人。
“荆人已至斗城?”云赫未曾解甲,还在和部将讨论明日迎战阵型,这时候魏人来报讯了。
“正是。”来人只是个小船吏,“楚人有三十四艘新船,型似豕鼻,较一般大翼战船结实。”
“豕鼻?”包括云赫在内,一干秦将大笑。船型像猪鼻子,这真是太怪异了。
“然也。”船吏自己也笑。“众人皆言此为豕鼻舟,楚人大不悦。”
“还有何种怪异之处?”几个人笑过,云赫再问。“舟师之将为谁?”
“未见其他怪异之处。”船吏答道,说下一句的时候他停住了。
云赫知道他的意思,怀里随便掏把秦半两让下人丢给他。船吏连夜来报讯本就辛苦,见秦人只赏赐秦半两,心里顿时不高兴了,他嘴里谢了一句,道:“楚国舟师之将氏红。小人告退。”
果然是红牼,云赫嘀咕了一句。下午被阳文君侮辱后,云赫到现在都耿耿于怀。三十九年前,楚国发兵十五万收江边十五邑,两人曾在洞庭郡大战过一场。那时候他还只是个船吏,秦国不重视舟师,仅把缴获的战舟打乱重编,安排上来一些秦国舟人。年轻的他在此战中崭露头角,终成秦国舟师之将,红牼那时候也很年轻……
“将军,”属下见云赫有些走神,等了一会才轻声相呼。
“恩。”回过神来的云赫嗯了一声。“荆人不出所料,果然派新式大翼迎战。”
楚国虽然逐客,但几十年的经营、以及不及血本的投入,一些情报依然能传到咸阳国尉府、丞相府。可惜的是谍者不懂舟楫,发出的情报只是‘荆人新式战舟擂鼓于淮水之上,其速如飞’之类。这种情报其实毫无价值,其速如飞到底有多快,谁也说不清楚。
至于三浆特征,不懂战舟的人根本就看不出来是几浆几浆,只知道战舟密密麻麻的船桨多到数不清,谁知道几浆。而杀手锏撞角,也就是那个豕鼻,熊荆把它设计在了水下,水面上看不到半点影子。除非河水清澈且走得很近很近,不然谁也想不到有这种撞一次就要人命的东西。楚国新式战舟在云赫等人看来没有任何新奇之处,况且,他这次也有杀手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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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项子城?”清晨,站在陈郢四丈八尺的王城上,熊荆指向陈郢东面的项子城。
“正是项子城。”县公陈兼答道。“项子城城郭三十里,城高三丈六尺,内中亦有一座小城。”
项子城与陈郢之间隔了三里左右,这不是很远的距离——按惯例,大城附近都有一些小城作为支撑,城阳、郢都、陈郢都是如此。看看项子城,再看看陈郢外城,熊荆一直再想该如何守城。他希望能将后世相对成熟的守城技术运用在这个时代,可惜的是,他几乎想不到什么好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