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尔也看向了老头。
他分明觉得,这个老头的目光虽然落在自己的身上,却并不是在看着自己。
陈尔能感觉到,他是在透过自己看另一个人。
陈尔沉住气,在老头对面坐下。
老头身边的中年男子这时候已经反应了过来。
“你是谁!”
陈尔抬眼,轻描淡写地扫了他一眼。
中年男子顿时一愣,连接下来要说的话都给忘了。
蜷缩在轮椅的老头这时候显得容光焕发,神采奕奕。
他艰难地伸出手,张开已经没有多少牙齿的嘴巴说话,“像……真的,太,像了……”
中年男子就被其他人扯了一把,然后乖乖闭嘴。
只是他的目光,依旧十分不友善。
陈尔的嘴角挂着一个似笑非笑的神情。
看着轮椅老头,问道,“我当然长得像我爷爷……”
陈尔的语气十分轻柔,却没有多少感情和温度。
“源自一脉相承的血脉,我和我太爷爷,自然也长得像。”
轮椅上的老头听了这话,眼神骤然就变了。
似懊悔,又似痛苦,甚至还夹杂着一丝恐惧。
陈尔向来喜欢直切主题,不喜欢兜兜转转。
于是他开门见山地道,“你说吧,你到底是什么人,居然会跑到山上去拜祭我太爷爷他们。”
这句话一出,除了轮椅上躺着的老头,其他人都被吓了一跳。
大概是在惊讶陈尔为什么会知道。
刚刚来送文件的那个人,见情况不妙,连忙朝中年男子比了个手势,就脚底抹油,溜走了。
轮椅上的老头露出一种好像很欣慰的微笑。
“你真的……太像……你,太爷爷……”
陈尔挑了下眉毛,“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他并不喜欢这个老头说话的语气。
这个老头又不是他的长辈,却偏偏要用一种长辈的姿态来说话。
而且,陈尔已经大概猜到他是什么人了。
老头发出一种古怪的笑声。
断断续续地从喉咙里发出来的。
就像朽木被锯子锯开了一样。
不过这个笑声并没有持续很长的时间。
老头咳了几声,目光突然变得十分柔和。
他看着陈尔,目光却轻轻越过了陈尔的肩膀,落在了不知名的远方。
陈尔猜得没错,这个老头确实是当年太爷爷身边的一个佣人。
老头说他是太爷爷家里的家仆。
因为是家仆,所以并没有姓,只有名字。
老头说,当年他的名字叫做余墨。
太爷爷、太奶奶和家里人走散的时候,身边本来有两个佣人的。
还有一个叫勤书,死在了逃亡的路上。
太爷爷和太奶奶一路朝西南方向走,那时候只有江南的富庶地区在打仗,北方被军阀割据,也不安定,所以他们只能朝西南方向走。
一路上翻山越岭就不用说,西南方向虽然没有多少战火,却流寇四起,也非常不安全。
太爷爷和太奶奶为了自保,不得不隐姓埋名,避免更多的事端。
往事讲到这里的时候,叫余墨的老头已经完全沉浸在了回忆里。
“我们终于在一个小村庄停了下来,那里还没有被战火蔓延,很宁静,很祥和……”
“村子里的人都叫少爷和少奶奶,陈先生,陈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