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长的时间了,胡快和热热还是第一次单独出行。俩人上了公汽大巴,并肩坐在了一起,样子很美好。这是难得的近距离接触的好时光,以爽快著称的热热居然羞涩起来,整的胡快也有些畏首畏脚说话磕磕巴巴了。
还是热热找到了不搭调的话题打破了紧张。
热热问:胡哥,你有孩子吗?
胡快答:没有。
为啥没有?
没有生育能力。
你这么猛,咋还有这病?
不是我没生育能力,是她没有。
噢,我说呢,人到中年还分手了,是因为没孩子整的吧?
不,没孩子不是原因。离婚是因为我挣不到钱还浪费钱,这个怪车让我倾家荡产了,谁跟我谁倒霉了。
原来的嫂子是干啥的,是大款吧,漂亮吗?
不丑。也不是大款,是一个喜欢当大款却没当成,不满足又不服输的女人,人很聪明,让我给耽误了。她支持我做怪车的时候也曾非常热烈。
为了怪车,她陪着我一同奋斗,在砖窑洞里住过,在农村肩挑人扛用筐取土制造怪车模型,她一筐一筐挑了两吨黑土,两个肩膀的血泡一个一个碎了都压成紫色了。一想起来,就心酸,那时没钱。
我们把黑土用工业胶搅拌,然后设计制造,塑出十几种怪车模型,那模型栩栩如生,披星戴月疯了似地苦干,吃了一年的馒头夹榨菜,那一年,我俩像与世隔绝的野人,睡在荒无人烟的砖窑里。
后来,一个日本汽车商发现了我的怪车模型,准备高价买断,并同意给一笔设计费,就在商谈的前两天,一场暴雨把珍贵的模型浇成了一滩烂泥。她陪着我站在暴雨中哭得天昏地暗,十个怪车模型熬去了我俩的全部心血汗水。
在这期间,她两次怀孕都被挑土筐压流产了,从此再没怀孕。日本汽车商撤了,那笔落空的设计费,足够买十辆丰田轿车。这次打击,让我患上了严重的抑郁症,对一切都厌倦了。
狂躁、焦虑、幻觉、恐惧、沮丧、绝望像蛇一样缠绕着我,很长时间我成了废人。那种痛苦,是对灵与肉的深刻摧残,什么也做不了了。
我对生活失去了兴趣的同时,她对我也失去了热爱。有一天,她对我说,咱们啥都没了,家徒四壁了,跟你生活也整不出一二三了。怪车把我坑苦了,身体也造完了,离婚吧,各某各的生路。
离婚后,她和别人去了乌克兰做服装生意,火了一阵,又倒烟,又倒腾茶叶,用中国烟兑换俄罗斯望远镜,挣了不少钱。接着又往黑河对岸的一个俄罗斯农庄输出劳务,把咱们这的农**过去种蔬菜,一个劳务的中介费就3000元。
她曾让我也过去,我说我干不了了,每天离不开抑郁药,睡觉都睡痴呆了。她挂了电话,再无音讯。她原来很善良的,人啊,一旦变了,很难回头。
商品世界,能守住情感的人越来越少,孤独的人越来越多。孤独有两种,一种是自己设计的;一种是别人设计的;我是第一种。
胡快一口气说完了他的婚姻史。
热热听得聚精会神叹道:唉,也难怪。女人天生就喜欢富贵,有几个能热爱穷人的?包括我。我听明白了,这个嫂子也不是坏人,是跟你整不起了。啥叫善良贤惠?再善良的人,她穷的都要尿血了、当乞丐了,你咋让她善良?理解吧,谁都一样。
我算知道了,这个社会,你必须成功。不成功,就成精,西边没门就往东,撞不倒南墙也撞个坑,不能活的没有声。胡哥,你看我,整天傻乐。
酒店被封了,钱道被堵了,能咋地?我又肥又胖,找不找对象,能咋地?我从来就不知道啥是抑郁?哭也是活,乐也是活,该爱就爱,该恨就恨,别老憋着。好女人有的是,只要你是一个真正的男人,就不愁没爱。以后,听我的,不许再忧郁了。
热热用厚厚的肉肩亲切地撞了他一下笑了。
胡快不由得感觉到,温暖永远是一个人不可或缺的养料,特别是女人真诚的温暖。</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