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蔚然从兵临城下的时候便开始逼着自己冷静下来思索,思索一种破局的可能。
从兵力上而言,他已经没有退路了。但他不会放弃。
他想的第一条路是挑拨离间,于是七国之前,面对这整个天下,他放弃骄傲尊羽国为王。他相信,没有人能拒绝得了这样的诱惑。只要羽溪生答应了,羽溪生就必然会和荆长宁之间产生一条不可逆转的裂痕,也便意味着丹国羽国会与四国公然为敌。可是他没有想到,羽溪生会拒绝得如此干脆。
那便只有第二条路了。
他想了很久。
这是一条险路,赌上的是整个林国,赌上的是他所有的退路,甚至是,他的命。
那日,黎夏死在他的骨扇下,当他打算杀了谭易水之时,整个竹林之中轰然而现一棵金色的花树。
整个大地在动摇,最内围的人被掀开跌倒在四周,皮开肉绽骨裂。
他惊住了。
他从未见过这样一种东西,在它的面前,一切都脆弱不堪。
而在此刻,面对着存亡和生死,他的脑海中浮现了一个想法。
那想法很疯狂,但于林蔚然而言,没有什么不能赌的。
他要做的,就是用庄新和陆存续拖住六国联军。有陆存续在便能拖住云国,而庄新在,能拖住若敖军,甚至是荆长宁。
他有一种预感,当日救走谭易水的人,他还会出现。
他要得到那样东西。
有了那样东西,只要给他时间,哪怕一败涂地,他也可以东山再起。
……
“火树银花……”林蔚然目光带着些笑。“那何为火树银花?”
易禾抬起脸,看向了林蔚然,话音淡淡:“你想知道?”
“孤想知道,原理,制作流程,效用,以及是否有提升的可能。”林蔚然的话音认真,似在思索。
易禾苍白的脸容上,却忽地露出一抹笑。
他半跪着的身形向下一倾,右脚向前用力一绊,林蔚然踉跄。
借机,易禾飞快地向后退了几步,靠近城墙边。
一点轻风将那株紫色的风信子扬了扬。
林蔚然微怔,似乎是没有想到在这样的境地下易禾竟然能从自己手中逃脱。
但只是微微一怔,因为易禾没有退路了。
另一边,易禾牙关紧咬,左手攀附到右肩之上,握住错位的骨节,猛然用力推了回去。
林蔚然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像是玩弄一只濒死挣扎的猎物,然后,他举起手中的弓弩,没有箭头的弩箭对准了易禾。
“你和你大哥的确不同。”像是想起了什么,林蔚然微微颔首。
易禾冷笑一声,步伐向后推去,直到退到城墙之下。
“说,否则孤现在便杀了你!”
“你不敢。”
“你可以试试!”
“杀了我,你就永远不会知道火树银花的秘密。”
“你威胁孤?”
“不错。”
林蔚然的面色露出一抹狰狞的笑,手指落到板机上。
易禾的面色带着些不屑。
林蔚然冷笑地向前走着,手腕端平,那只弩箭直指着易禾的心口。
他走得不快,但距离本就不长。
“孤没有时间和你耗,孤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易禾看着林蔚然的目光却转了转,从不屑化作怜悯。
“用整个林国为赌注,可是却赢不了。你说,是不是有些可笑?”
一尺之距,易禾望着那支弩箭,面色反倒平静下来。
林蔚然的目光转作疯狂,但理智还是压住了冲动。他看向易禾,将弩箭换到左手,右手中,现出一把利刃。
“孤想看看,谁才是最后的赢家。”
话音未落,雪色的利刃在天光之下划过一道亮丽的弧度。
退无可退,易禾什么都没有再言,他的目光淡淡,却有一种摄人的魄力。
……
云羽丹文四国留了下来,荆长宁的身后是景国和易国的轻兵。
当再向西疾驰,荆长宁的心渐渐有些灼烫。
她看见了道路两侧的紫色风信子,看见了遥遥立在夕阳之下的一座城池。
那是楚国的旧都。
花城。
便在此时,一棵金色的花树平地而起。
荆长宁的目光凝住了。
她见过那棵花树。
在千水崖巅。
便是那棵花树从云层轰向崖畔,整个山巅开始坍塌。
于是哥哥落了下去,于是小逸跳了下去。
“驾!”荆长宁攥着缰绳的指节泛白。
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再近些,再近些。
前方。
林蔚然并没有下杀手,因为易禾说得很对,杀了他,他就永远不可能再得到火树银花的秘密。
但同样意味着,只要易禾不死,林蔚然可以用尽一切手段。
他赌上了整个林国,他不会让自己输。
雪色的利刃已经染成了血色的红。
林蔚然的膝盖抵在易禾的腰间,利刃嵌在他的肩胛骨内,来回地翻转着。
骨骼摩擦碎裂的声音清晰地传入易禾的耳膜间,他的嘴角溢出一丝血。
“没用的。”他诚挚地看着林蔚然。
“孤不信……”
血,将那株风信子染红,紫色和血色融在一起,格外艳丽。
身后,传来密集的马蹄之声,易禾抬眸看了过去。
“你没有时间了。”他看向林蔚然,认真地点了点头。“她来了……”
身后,兵戈相交,铮铮作响。林蔚然带着的两百精兵根本抵挡不了易国景国三十余万大军。
林蔚然目光一凝。
“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