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南方,已经是凉风习习,秋意袭人了,一盏孤灯,几碟菜肴,映着两张历经沧桑的脸庞,一壶老酒,却是浇不尽心中的苦涩.
“檀锋,我们怎么会走到现在这一步啊?”周玉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咚的一声将杯子顿子桌上,”我们当初的宏图伟愿呢?我们的大燕呢,都到哪里去了?”他瞪着通红的眼睛,”你连王上都杀了.”
檀锋缓缓地端起酒杯,慢慢地将杯中一点一点的吞下去,仔细地体味着那火辣辣的酒顺着咽喉流淌下去带来的辛辣.”周兄,你大老远的跑到我这里来,就是为了质问我这一件事吗?”
周玉两手捂住脸庞,伏在桌上,”我是不甘心啊,不甘心啊.”
“有什么不甘心的.”檀锋提起酒壶,替周玉将杯中注满,”这秦地出产的烈酒比起吴氏酒来说,差了不止一个档次,最开始时简直让我无法下咽,但喝着喝着,也就习惯了.”
“你想要说什么?”周玉抬起头来.
“周兄,你觉得,我们当初想要复燕的雄心壮志,有可能实现吗?”檀锋问道.
周玉轻轻摇头,”不可能了,不可能了,高远其势已成,我们根本连一点希望也没有.”
“是啊,既然连一点希望也没有了,那还要姬陵做什么?如果能用他换来秦王对我们的信任,那为什么不能杀了他?”
“仅仅是为了换取秦王的信任,为了在秦国拥有现在这样的权势吗?”周玉嘶哑着声音问道:”可是你难道不知道,你这一杀,将我们会活生生地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当然不仅仅是为了这个,我最想要的便是击败高远,将他一手建立的汉国送到十八层地狱中去.”檀锋的脸色慢慢地潮红起来,”姬陵已经没有用了,他唯一还能为我们做的,也就是用他的性命来帮我们换取现在的地位.如果他不死,秦武烈王肯在他死之前,让我们坐上现在的位子吗?”
周玉盯着檀锋,”你嫉妒他?”
这个他,当然便是高远了.
檀锋笑了笑,”是,是嫉妒,当初我认识高远的时候,他还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乡巴佬,不过那个时候,我是真得很欣赏他,所以和他成为了朋友,所以在渔阳之战的时候,不遗余力的帮助他,在周太尉想要借刀杀人除掉他的时候,是我将他从悬崖边上拉了回来.”
“可是后来蓟城大火,你并没有帮他.”
檀锋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之色,”那时的我,不是不想帮他,而是被宁则诚可困在了宁府之中.”
“如果你想走,不见得走不了.”周玉冷哼了一声:”说到底,你还是并没有从内心深处将他当作可以生死相交的兄弟.你一直在以一种居高临下的态度在俯视着他,当他在渔阳之战中表现出超高的能力,当他被封为征东将军,位置一跃而在你上的时候,你就开始在嫉妒他了,那时候的你,下意识中或者也认为他死了更好吧!”
“也许你说得是对的吧?我一直认为自己要比他强.他能做到的,我就会比他做得更好.”檀锋沉默了半晌,点头道:”或者我并没有意识到,但在潜意识中,也许我一直想将他比下去.”
“但这些年来,败得却是你.”
“还有你!”檀锋冷然道:”高远一步一步走到了一个我们无法企及的高度,我们这一辈子恐怕也无法做到他现在的地步,那么想要证明自己的话,莫过于将他亲手建立的这个王朝一手覆灭更快意的吧?毁灭总比建设要容易的多.”
周玉瞪着檀锋,”你与那路超倒真是一路货色,路超嘴里叫喊着高远对不起他爹,对不起他娘,对不起路家,其实心里头又何尝不是因为高远从小便是他的小跟班,一直是他瞧不起的人,现在高远比你们要强得多,所以你们最大的愿望便是击败他,用他的失败来映证你们的成功?”
“你这话说到点子上了.”檀锋竟然笑了起来,”不过不止我和路超,周兄,你与我们是一起的.我们是一条线上的蚂蚱,世人已经将我们两人牢牢地绑在了一起.”
“一失足成终身恨,再回头已百年身!”周玉慨叹,”现在我们已经无路可走,除了一心帮着秦国与高远在这片大陆之上较量个你死我活之外,已经没有第二种选择了,历史是胜利者书写的,我们只有击败了他,才能再史册上记录下自己光辉的名字,否则,千秋万代,耻辱将伴随着我们,不但自己羞耻,也会辱及先人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