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发勇拄着已经缺口累累,犹如锯齿一般的大刀,气喘吁吁的坐在地上,他的身上染满了血迹,有自己的,敌人的,还有袍泽的聚集在他身周的士卒还有五千余人,他们占据着一个小小的山岗,在他们的四周,密密麻麻的,一眼看不到尽头的全是秦军的队伍
此时的冯发勇心中充满了悔恨,倒不是因为怕死,而是因为将山南郡的这支队伍带进了绝境自己不该贪功的,这几年来,在山南郡对阵秦国九原驻军将领王剪,自己几乎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每个月,总会派出队伍到九原郡骚扰一番,一连串的胜利充昏了自己的头脑,使自己将秦军看得一钱不值,轻敌大意之下,终于酿就了今天的苦果
秦军竟然悄悄地将他们的主将由王剪换成了王逍,自己终是上了这个老狐狸的当,山南郡三万军卒,自己这一次带出来了两万,原本准备将九原郡打下来,却没有想到,先前所有的一切,都是王逍为了引诱自己出击而预设的诱饵秦国竟然悄悄地将他们咸阳卫戍部队玄铁卫调到了这里,九原城下一场苦战,自己且战且走,到了这里之后,,距离山南郡城还有不到一百里的路程,却是可望而不可及了
冯柱子一手提着一把血淋淋的刀,另一只手抓着一张干饼,走到冯发勇跟前,”叔,吃一点吧”
冯发勇微笑着推开了冯柱子的手,”叔不饿,你吃吧,吃饱了,才有劲儿杀敌”冯柱子是他的一个远房堂侄,长得五大三粗,力气惊人,冯发勇后来加入征东军之后,才将他从老家接来,带在身边,这两年下来,已是积功升到了营长
“叔,你一天都没有吃东西了,不饿么”冯柱子疑惑地问道
“不饿”冯发勇摇摇头,”你吃吧!”他伸手拍拍冯柱子的肩膀,”叔年纪大了,稍吃一点,就饱得很了,哪比你们这些年轻人”
“噢!”冯柱子点点头,一屁股坐在冯发勇身边,大口地啃起干饼,看着他噎得直翻白眼,冯发勇苦笑摇头,伸手从腰里解下一个皮囊,递给了冯柱子”喝点水吧!”
“谢谢叔!”冯柱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的水早喝光了”
冯发勇盯着自己的这个远房堂侄,这小子心思直爽,憨厚,将来当一个冲锋陷阵的将领也就到顶了,想要更进一步的可能性却是不大了
“叔,你说这些秦军,已经半天没有攻打我们了,是个什么意思呢”冯柱子吃完饼,抹抹嘴,看着周围的秦军,眼中却没有多少惧色
“他们围着我们不打,恐怕是在等着我们先前杀出去的一些人回山南郡去报信吧,好让山南郡留守部队来救我们呗!”冯发勇不屑地道
“那不正好到时候我们里应外合,一起杀出去!”冯柱子喜道,但转眼却又皱起了眉头,”不对啊,敌人怎么会有这么好心”
冯发勇嗬嗬地笑了起来,”咱们在山南郡留有多少人马”
“尚可喜尚师长带着一万人”冯柱子道
“不错,一万人那除开留在城中守城之外,他们能派出多少人来救咱们”冯发勇反问道
冯柱子楞了楞,”五千,不不不,那不行,三千也不行,来三千人,就只能给敌人塞牙缝了”
“是啊,来少了,不管用,只能是送死,来多了,山南郡怎么办”冯发勇站了起来,看向远处有些模糊的秦将王逍的大旗,”围点打援,包围了我想打击来救我的援军,或者趁势夺了山南郡城,这种我们汉军用烂了的招数,也想用在我们身上,哼哼!想得美”
冯柱子沉默了片刻,”叔,招数虽然烂,但却最有效啊,尚师长是你一手提拔起来的,你如今有难,他能不来吗”
“尚可喜不是一个笨人,在我与山南郡城之间,他懂得选择”冯发勇笑了笑,反手将锯齿一般的刀扔在地上,”而且,我不会让他有为难的机会柱子,告诉所有弟兄们,秦军不会主动来进攻咱们,所以接下来的时间,大家尽管躺平了睡,等到天黑,咱们与他们拼个你死我活”
“明白了!”冯柱子用力地点点头,他再愚钝,此时也明白冯发勇所说的不给尚可喜为难这句话所指的是什么
王逍坐在与冯发勇占据的那个所在遥遥相望的另一个小山包上,头上将旗招展,脚下绿草如莹,一张毡毯之上,竟然放着四五个菜肴,他一手举杯,一手执著,竟是悠闲自得的在自斟自饮
数年之前,他在函谷关败于荆如风之手,二万秦军精锐被打得溃不成军,他本人亦被夺职,削爵在秦国,成王败寇,他倒没有什么可怨恨秦武烈王的,只不过这一仗,让他引为奇耻大辱,整个人也就此变得消沉,虽然秦武烈王没有再追责于他,但他却将自己囚禁于咸阳的家中,每日所做的只是一件事,复盘这让他惨败的一仗
可是越复盘,他便越是消沉,自己的每一处算计,似乎都落在荆如风的掌控之中,似乎荆如风总能准确地算到他想干什么,这让他无比懊恼对于荆如风,他了解得并不太多,当年荆如风如日中天的时候,他还只是一个小军官,在荆如风叛逃二十年间,他才一点一点的升上来,对于这位对手,他除了痛恨,更多的却还是佩服,能将自己算得死死的对手,荆如风是他碰到的第一个
直到去年,秦武烈王再一次将他召入宫中,先是将他狠狠地斥责了一通,说他不思进取,在王逍低头认错之后,秦武烈王接着说出来的那一个天大的秘密,却让他当场石化
荆如风一直都是秦国的人么函谷关外那一战,原来是他与秦武烈王联手做出来的局,所为的,就是能让荆如风真正地将赵国的河东大营握在手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