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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头绿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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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柱子,柱子竟然还活着。”

“还以为是鬼呢,没想到是个人。”

“还真是安铁柱,都十年了,咋这会才回来呢?”

“还穿着铠甲,看着好像是什么将领,不会是当官了吧?”

“瞅着像。”

……

当村民们确定那真的是活着的安铁柱,就一个个都围了上去,一个个火把将老安家门前照得几乎如白天那般亮。

被村民团团围住,饶是安铁柱现在已是个参将,也略觉局促不安。

初时的震惊过后,村民们忽然就想起上个月改嫁了的杨氏,再看看穿着铠甲的安铁柱,一时间还真是有些无语。

不敢说安荞家的不是,毕竟山后面的那一片洼地还等着开发,就怕一不小心得罪了安荞家,安荞家不再出银子。

那块地现在的确是糟糕了点,可村民们都不是傻的,草木能长得如此旺盛,至少能证明一点,就是那片地十分肥沃。

至少安荞许诺过,承担开发后三年的费用。

那片洼地开发出来,再养上三年,往后就只会赚钱,不会担心还得往里头搭钱。

不过老安家的情况,村民们却是很乐意说出来。

安铁柱听说老安家举家搬到云县,不免吃惊,那云县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云县城外是一片戈壁石滩,石滩的后面是看不到尽头的沙漠,因此那边的生活条件极差。再且云县还有个特别的地名,叫做流放之地,不少被判了流放之人,会被放逐到云县去。

几百年前不知是谁提出来,植树能防止风沙,制止沙漠扩大。

为了不让领土被沙漠所侵占,蓝月皇朝暗底将云县以及周边的小县当作流放之地,把流放之人放逐到流放之地,每月都有适当的任务派送给他们,那就是植树,企图将那一片戈壁石滩都种上树木。

几百年过去,倒也形成了一定的规模。

因为靠近戈壁石滩,周边的几个小县的土质都不好,再加上又极为干旱,人们连自己的口粮都不一定能种得出来,更别提能够交上税。

如此一来,作为那几个县的县令,也是十分苦逼的存在。

哪怕层层剥削下去,也没法子中饱私囊,顶多就吃得好一点。

再且那里的人都被生逼迫到了极点,别看平日里任劳任怨,一旦被剥削得厉害了,说不准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几百年来,那几个县的县令,没少被所谓的贱民弄死。

安铁柱乍听到家父当了官,心里头是激动的,开始时候也只觉得云县耳熟,可回想了一遍就觉得极为不对劲。

毕竟曾经派人压送流放之人到云县,安铁柱很快就想起云县是什么地方。

面对着村民们一个劲地说好,安铁柱笑脸几乎要撑不住。

这还拖家带口过去,就是不拖家带口,仅仅一五口之家,别看是当县令的,都很难吃得好。

这老大的一家子人过去,还能过得好?

听说是去了三年的时间,安铁柱不由得自我安慰,说不定村民们听错了,又或者家父说错了,并非云县。

若不然早该回来,哪能一直等到现在。

可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被贱民给打死。

那些贱民最恨的就是县令,对每一任的县令恨之入骨,说不好半路上就给弄死。

安铁柱心中忐忑,怎么就得了这么个苦差事?

莫不成是得罪了人?

花了一千两银子,捐了这么个官来当,实在是……

安铁柱心中着急,恨不得现在就回去查一下,如果老安家人都还活着,就利用关系,给调到一个富足的点的县去。

算算时间,现在差不多三年,县令三年一换,只要在过年前把这事给办理好,等开春前的调令来,就能顺利地调到好地方去。

有关于安荞家的事情,村民们都没有说,安铁柱可谓一点都不知道。

因此安铁柱以为安荞一家子,也跟着老安家一块去了云县,心想着既然都不在这里,有些事情就该回去与蓬莱王透露一下。

安晋斌一直想要插话,可惜村民们太过热情,以至于他这个族长一句话也说不上。

若不是看到人群中躲着的安谷,又见安铁柱要走,安晋斌真就打算不说话了。

“柱子,你既然都回来了,就打算回家看看去?”安晋斌说这话的时候有些别扭,总觉得那个家是属于安荞的。

眼前这个人是安荞的亲爹,可总觉得跟安荞家有点格格不入。

安铁柱本打算跟村民们道别的,听到安晋斌这么一说,不由得愣了一下。

村民们也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就回神来,一个个都笑着说让安铁柱回家看看去。

安晋斌见安铁柱愣住,就解释道:“大伯他们搬去云县之前就分了家,把你这一房分了出来。胖丫头是个有出息的,分家没多久就把房子盖起来了,就在祖地那边,这既然回来了,就该回去看看。”

安铁柱一下子想到杨氏,心底下一下子激动起来。

若不是那幅画像,安铁柱差点忘记杨氏年轻时候的样子,脑子里只剩下杨氏生下黑丫头以后那憔悴的样子。

而那个样子,已然跟一般村妇没什么两样,谈不上美。

“真的?”安铁柱一阵激动,想起回来时见到的房子,二话不说就牵着马往家中赶。

安晋斌犹豫了一下,便跟了上去。

只是没走出多远,就被安谷带着管家挡住了路。

除了这一人一仆以外,还有安荞家的长工,一条黑不溜湫的狗。

安铁柱看到安谷不由得一愣,差点以为见着小儿子,不过很快就察觉到不对,因为小儿子没有这么高。

“你是?”安铁柱试探地问道。

安谷眉头拧了起来,反问一句:“你就是我爹?”

这一句话证明了许多,安铁柱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只是很快又变得复杂。这个儿子长得很好很好,只是事情还没有确定之前,他不能认。不能为了这母子几个,把自己的大好前程给丢掉。

过习惯了呼风唤雨的日子,再让他回来当个泥腿子,跟要了他的命也没什么区别。

只是面对着儿子,安铁柱很好地藏住了自己的心思,不住地打量着儿子。

安晋斌不由得说道:“柱子,这是小谷,你才走没几天……生的。”下意识地,并不去提杨氏,不好意思去提。

安铁柱眼睛微闪,伸手拍了拍安谷的脑袋,爽朗地笑了一声:“好儿子,快带爹回家去。”

安谷迟疑了一下,摇头说道:“抱歉,我不能带你回去。”

安铁柱笑容一下子僵在脸上,不敢置信地看着安谷,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安晋斌心头一突,有种不好的预感,忍不住问道:“小谷你这是干啥?是不是没见过你爹,所以不敢让他回去?堂叔跟在场的所有长辈都能给你证明,这真的是你爹,亲爹。”

后面两个字说出来,安晋斌恨不得打自己一嘴巴子,没事多说这两字干啥?

安谷腼腆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地说道:“这不是小谷的意思,而是大姐她下的命令。担心我的安全,给家里头下了命令,不许任何人进入家门,哪怕是亲爹从坟墓里爬起来也不行。”

安铁柱:“……”

村民们:“……”

这夜风真是越来越凉嗖嗖的,不过才十月中旬,就冷成这个样子。

安晋斌不安地瞥了一眼安铁柱,倘若安铁柱是个普通小兵还好说,可这衣着看起来不简单,哪怕小谷身为安铁柱的儿子,得罪了安铁柱也不是件好事。

说是父子,也不过才第一次见面,这里头的亲情淡着呢。

“小谷莫要开玩笑,你真是你亲爹,大老远地赶回来,肯定累了,快让你爹进去休息。”安晋斌赶紧说道。

安谷一脸郁闷地说道:“不是我不想,费点口水,下人们也能听我的。可狗熊兄弟不听我的,只听胖姐的,我也没有办法。”

事实上就是如此,并非安谷不肯让人进去,而是家里头有狗熊。

想到那只黑熊还有黑狗,安晋斌嘴角一抽,扭头对安铁柱说道:“小谷说得对,你们家里头有头大黑熊,可不好惹。不说那黑熊,就是那黑狗也不好对付的。今晚你要不就到我们家歇着去,明儿个白天再看看?”

村民们赶紧应和,那头熊有多厉害他们也见识过,一爪子能拍碎一块大石头。

至于黑狗,往安谷后头看就知道了。

谁家黑狗能长得跟三月牛犊子那么大的?瞅着一百来斤,跟头大肥羊似的,獒都不一定能有这么大只。

安铁柱听到村民所说,下意识往安谷身后看去。

黑色在夜间里不是很明显,特别是黑狗还有意落在后面,可当安铁柱看清黑狗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黑狗被一个陌生人给看了,感觉不是很愉快,冲着安铁柱低吼了起来。

安谷叫黑狗不要叫,可惜黑狗根本不吃安谷那一套,反而冲着安谷叫了一声。

除了安荞,能让黑狗屈服的,除非能打得过它。

好比如顾惜之跟大牛的话,黑狗还是乐意听的,只不过听到什么程度那就不好说了。

村民们自觉不去惹黑狗,反正这黑狗看着可怕,习惯了就会发现,只要你不去惹它,它只把你当成是透明的。

安铁柱被黑狗吓了一跳,后退了两步,脸色一下子难看了起来,问安谷:“你娘跟你姐他们呢?”

安谷道:“都到县城去了。”

此话一出,村民们脸色古怪了起来。

安铁柱不禁问:“到县城干啥?怎么这么晚了,还不回来?”其实想说的是这里到县成也不太远,租个马车来回也不过花上两个多时辰,要是买东西的话时间足足够了。

安谷欲言又止,不知该不该说,怕说不好安荞回来揍他。

安晋斌沉默了一下,叹气道:“柱子,你先回我那休息吧,这事我晚点跟你说。”

有人禁不住问了一句:“柱子,你现在是不是当官了?”

安铁柱一脸骄傲:“自然,我现在可是四品参将。”

四品参将是什么鬼,一群大字不认识几个的村民,别指望他们能懂得多少,听着一脸茫然。不过也不是没有眼色的,见安铁柱那个样子,想必是什么了不起的官。

大伙禁想起一月前送杨氏出门的事,心里头就有鬼,怕被问起这事情来,没过多会这一个个地就回去了。

刚看到安铁柱披着一身铠甲的时候,村民们的确一个个都挺激动的,可激动过后就没觉得有什么了。人家当了官又能咋地,这老些年也不见得管一下媳妇孩子,更别提是村里人。

总而言之,这官当得跟村里没多大关系,就跟老安家似的。

反而村里头的富户安荞家,对他们来说,才有直接的利益。

跟安铁柱做对他们可不敢,还怕被逮着问杨氏的事情,不如赶紧回家睡觉去。

没多会人就走光了,原地就剩下跟安荞家关系比较近的几个叔爷家。

安谷打了个哈欠,毕竟还是十岁孩子,比较容易犯困。

管家老张见着,不由得看了安铁柱一眼,然后小声对安谷说道:“少爷,要不回去休息?”

安谷盯着安铁柱看了好一会儿,这才扭头对老张说道:“回去吧,我不要走大门。”

大门那头大黑熊在那里堵着,看着就吓人。

老张也怕,就是不知道门房陆老头是怎么顶得住的,竟然还能睡得着。

“行,听少爷的。”老张小声说道。

安铁柱盯着安谷看,安谷又打了个呵欠转身朝家里走回去,安铁柱这心里头就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了。

只道果然是乡下养大的孩子,没半点教养。

不免就会想到那对儿女,一对比就觉得还是那对儿女比较好一些。

心中不免叹息,乡下养大的孩子,到底是上不得台面。

别看安谷一直打呵欠,可等回到家以后,哪里还有半点瞌睡的样,小脸皱巴成一小老头的样子。

初见安铁柱,安谷本是激动多于复杂的,可不经意看到安铁柱眼中的嫌弃时,安谷的心情就一下子复杂起来。

好歹是十岁的孩子,又有着一些小聪明,打小的经历使他懂得察言观色,从而选择有利于自己的。

刚得知亲爹是个大官时,安谷内心是兴奋的。

可安谷不傻,好歹自个胖姐有提醒过,亲爹后娶了媳妇生了孩子。

倘若亲爹真的有心的话,不会那么久都不回来。

不过说实话的,安谷内心还是很期待,所以还是想要把安铁柱带回家,就是怕安荞知道以后会打死自己。

安铁柱跟着安晋斌回去,这连日来的奔波也真是挺累的,不过再累安铁柱也记得自己家的事情,刚到安晋斌家坐下,就赶紧问了起来。

“大堂哥,我家那是咋回事,你得好好跟我说说。”

安晋斌一时间不知从哪里说起,就道:“这事说来话长,一时半会也说不完,你不要先歇一觉,等明天我再跟你说?”

安铁柱摇头,说道:“我这心里头七上八下的,不知道个大概,可是睡不着。”

安晋斌想了想,就说道:“既然是这样,我就跟你说说,这事还得从几年前说起……”

其实安晋斌不是不知道,安铁柱就想知道家里头的情况,只是安晋斌觉得,有些事情还是得从三四年前说起好一些。

从安荞掉到水里头被人救起开始说起,就好像讲故事似的,一直说到杨氏嫁人。

安铁柱猛地一下子站起来,不可置信:“杨氏改嫁了?”

安晋斌迟疑地点了点头:“你回来得晚了一月,她是上个月十五改嫁的。”本想说杨氏不易,毕竟等了十年的,可见安铁柱那一副不可置信,被背叛了的样子,就不自觉闭上了嘴。

安铁柱咬牙切齿,骂了一声:“贱人,竟敢背叛于我!”

果然直觉没有错,柱子真是那么想的。

可听到安铁柱骂杨氏,安晋斌此刻突然就觉得,杨氏还真改嫁对了。

不禁问安铁柱:“柱子啊,不是堂兄说你,你这十年到哪去了?咋一点音讯都没有?要是能有点半消息的话,说不准……”后头的安晋斌突然就说不下去,觉得说下去会给杨氏惹麻烦。

安铁柱被问起这个,眼中闪过一丝尴尬,不过很快又镇定下来,说道:“作为一名武将,自然是保家护国。军纪严律,行事机密,就怕一个不慎惹来祸端。只是不曾想我在外战战兢兢,为的就是争一分功名,让他们母子几个过上好日子,他们却背叛于我。”

听起来倒是挺委屈的样子,只是安晋斌不傻,还算得上有些滑头。

换作其他人,说不定就骂杨氏水性杨花,禁不住寂寞。

但安晋斌还算清醒,觉得安铁柱可能真的很委屈,可杨氏也不见得就做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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